阿娘变脸变得太过突然,水图南一时没反应过来,愣愣指门口:“她睡她的屋子,在对面,怎么了?”
“噢呦,”陆栖月算是勉强冷静下来,忍着笑评价了句,“她倒是老实。”
水图南终于慢几拍反应过来,这下连脖子都红个透,脑袋顶上快要冒起烟来,嘟哝着说话:“不是这样的。”
瞧着女儿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,陆栖月脑子里明光一炸,差点拍大腿:“乖乖隆地咚,当时教你的,都是那样子的压箱底,这种的你却是没见识过,也没得半点经验,怎么办,我再安排你学新的,阿来得及啊?”
水图南:“……”
水图南把脸深深埋进两个手心里,不敢再轻易开口。
不和水德音在一处互相折磨时,陆栖月绝非动辄吵骂的泼妇,她和江宁城里寻常的甩手太太一样,是个爱闲唠,爱促狭,爱讲趣事和凑热闹的。
“我的亲丫头,”方才的忧虑抛诸脑后,陆栖月笑得合不拢嘴,“老娘尽自己的责任,找人把该教的好好教你,既然婚册都签办下来了,伤好后也别回水园那个乌瘴地了,就开开心心住在这里,阿娘支持你!”
27、
听秧秧讲,尘尘不参加酒局,不参加席宴,江宁商行过年祭灶头,尘尘也不参与。
尘尘很乖,偶尔会到大通总铺露个面,告诉大家她还活着,平日里就待在家里养身体,和秧秧一起买买菜,做做饭,拿根自己做的鱼竿,坐到后门外的穿街河边钓小鱼喂猫,要是铺子有事,江逾白或老冯会过来。
但自从搬进状元巷,尘尘经常出门,有时整日不在家,今日更新鲜,白日去见汤若固,不仅深夜才归,回来还喝了个烂醉如泥。
秧秧凭一己之力,把于霁尘从马车上拽下来背回家,扔到床上,随即转身进厨房。
独剩帮不上大忙的水图南,站在床边一时走也不是,留也不是,最后站在原地没动。
不多时,秧秧提来壶热水,并着个空饭碗放到床头置物几上,朝水图南勾手:“我们也睡觉。”
不知所措的水图南,听话地朝门口方向挪了点脚步,又不放心地回头,看向被随意扔在床上连鞋子都没脱的人,有些不忍:“不管她?”
秧秧摆手:“尘尘睡觉,自己喝水。”
尘尘喝醉酒很老实,不吐不闹,不撒酒疯,只是安静地睡大觉,渴时爬起来喝水,憋了爬起来解手。
她就只是喝多了而已,等人睡醒时,酒便也跟着醒了。而那些喝多了做欺负人之事的,说白不过是借着酒散臭德行。
秧秧讲不出心里这些话,唯有努力让南南回去睡。
水图南一个本家堂叔,喝醉酒睡觉时,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死了,死的时候不到三十岁,而水德音每每醉酒,陆栖月便是寸步不离守在旁边,水图南没见过于霁尘醉酒,自然不放心,便要留在这里注意着。
秧秧不再坚持,拉开一个竖柜给南南示意里面的枕头毯子,便自己心无杂念地睡觉去了。
整宿过后,鸡唱天下白。
巷子外有修旧人和担子贩走街串巷路过,犬吠声便零星响起,窗台的花圃前,在外疯跑了一夜的三花狸奴,缠着秧秧扫地的脚步,喵喵叫着要吃食,圆滚滚的麻雀落到树上叽喳个不停,被秧秧赶了一遭,又很快重聚集起来。
于霁尘头重脚轻坐起身,发现那边罗汉塌上还蜷着个人,是水图南。
她怎么在这里?
见水图南睡得沉,于霁尘蹑手蹑脚换了干净衣物,蹑手蹑脚开门出去,吃饱喝足的三花狸奴,趁机从门缝溜进屋。
它打着哈欠跳上熟悉的罗汉塌,也不介意自己的地盘被人占了,尾巴一甩,直接趴在水图南身边睡。
从门缝里看见这一幕的于霁尘,心里忽然像被猫尾巴的尖尖轻轻扫了一下,痒痒的,她没敢多想,抱着脑袋去井台边洗漱。
最近事有些多,江逾白、老冯以及其他人三不五时就会登门,前院不大,人多时自然有些吵。
半晌午,水图南被断续的说话声吵醒,浑身酸麻地坐起来时,旁边漂亮干净的三花毛团,正呼噜呼噜睡得熟。
床榻上早已不见于霁尘身影,水图南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说话声,当是江逾白等人有谁过来,遂没敢贸然出屋,过去把窗户推开了条小缝隙。
中庭回廊连着前厅,由前厅太师壁隔开,从连廊走厨房那边的正经路,则能从中庭直接走到前庭。
此刻说话声从前厅断续响着,倒是没有人过来中庭。水图南看看自己身上不便见人的衣衫,拿不准主意是要先穿过中庭,直接回对面的自己房间,还是先顺着回廊,去后面的茅厕解急。
正犹豫着,回廊下有道从容不迫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地从太师壁方向过来,这道脚步声很陌生,步速不快,步幅却不算小,行走稳健,不晓得是何人,水图南飞快闪到旁边,侧着身肩膀靠墙而立。
俄而,脚步声消失不见,水图南正想再开点窗看个究竟,电光火石间,一柄刀鞘顺着缝隙挑开另外半扇窗户,精准抵到她脖子前。
水图南顿失沉稳,窗外却响起道淡淡的声音,分明低和悦耳,却然威慑十足:“出来。”
半个时辰后:
被“捉”的水图南衣冠整齐坐在旁边,前厅没了方才的热闹,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尴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