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嗷呦,”那厢,戚悦己抱着胳膊讥笑,话语极尽嘲讽:“我以为你在上个奉老所,伙同五六个老头吃壮阳药召娼时,就已经把脸全部扔掉不要了的。”
水德音:“……”
张牙舞爪的水德音,像被人往嘴里塞了隻活的癞蛤蟆,往上顶出个嗝,干张嘴讲不出话。
水图南用力抿嘴,用力忍下一个差点喷出来的笑。
少顷,自认为经天纬地单纯无辜的水德音,老实巴交地坐下来,抖着手去喝茶杯里的茶。
杯子是空的,他把从二女儿处惹来的窝囊气,肆无忌惮衝大女儿撒:“没得长眼睛?倒茶呐!”
“乖乖隆地咚,您还会渴呢,”戚悦己对讽刺水德音总是乐此不疲,每次都有新花样,“谁讲他一辈子不晓得喝水是个什么东西呐!”
以往在家,大夫叮嘱水德音少抽烟多喝水,陆栖月拿走他的烟袋,给他端水喝,他把水泼地上,叫嚷着:“喝什么水,你听那个庸医骗死人不偿命,我这辈子不晓得什么叫渴!不喝水不会怎样,不抽烟我是真的会死!人家活到九十岁的还一天抽两斤烟丝,我就抽半盒能怎么样!”
他想方设法闹腾着。
实际上,他不想喝水,不过是因为喝多了要上茅厕,他懒得走去茅厕解手,夜壶放在身边他也懒得伸手拿。
水德音:“……”
又被呛,他怒目去瞪二女儿,结果发现二女儿在揪着人家盆栽的叶子玩,根本没发现他在瞪她,一时也无可奈何。
这个吃软怕硬的老东西。
面对水德音,水图南忍着吃了苍蝇般的恶心,道:“想把钱要回来你就得同我讲实话,我再问最后一遍,你被骗几多钱?”
水德音再一次:“……”
怎么人人打他的钱的主意?
这男人刚想发火呵斥,那厢戚悦己不轻不重清了清嗓子,水德音立马蔫下来。
他把脸躲在散乱打绺的头髮后,沉默良久,嘟哝道:“一百两……金。”
最后那个金字,是他承受不住两个女儿质疑的目光,犹犹豫豫中报出来的,他原本想说一百两,又担心水图南隻给他找回来一百两,这才报一百金。
戚悦己事不关己地啧嘴,摇头叹道:“那怕是找不回来喽,现在的骗人手段快准狠,前脚给你骗走,后脚人家就转移了钱财,区区一百金,衙门是不肯派人追查的,案子甚至不保证给接的喏。”
听到这话,水德音方才敢试探着反驳两句:“瞎说,当官能不为民做主?衙门肯定能给我追回来,一百金可不是小数目!”
戚悦己嗤笑:“保不齐一百金追回来会落到哪个人的手里,是谁讲,‘嗷呦,陈鹤是个女人,女人没得男人当事,江宁落在她手里迟早生大乱’。”
还能是谁讲,水德音讲的呗。
“呸呸呸!”水德音爱乱说话又胆小,连忙澄清着,仿佛和老头们凑在一起胡说八道的不是他:“哪个不想活的敢这样讲布政使,要是让我遇到,定然舌头给他拔下来泡酒!”
戚悦己对着茂盛的绿色盆栽讽道:“常骗人的人总会把自己也骗进去,小心出口成谶喏。”
水德音噎了噎,浑然不认为那是在说自己,附和了声:“讲的对!”
这不要脸程度,倒是反噎了戚悦己一下。
水图南议事将近整日,此刻还没用晚饭,又累又饿,没心思在这里看水德音胡搅蛮缠。
她捏捏鼻梁,道:“好,一百金,无论如何,我给你追回来,其它的事,概与我们无关。”
“那不行!”水德音怕孩子们不管他,伸开胳膊拦在大女儿面前,理不直气也壮:“我的损失不止一百金。”
“我说过了,隻问你最后一次,你讲一百金,那就是一百金,多出来的不关我事。”水图南说着起身,绕过水德音往外走,“悦己,走了。”
戚悦己大步跟上,眼见着女儿们毫不犹豫走出厅室,水德音这时候才真正感觉到害怕。
他连蹦带跳追出来,追在女儿们身后号啕大哭:“我不是故意的,你们不要不管我好不好,我的女儿们呐,老爹爹错了好不好……”
水图南:“……”
戚悦己:“…………”
挤在窗户上看热闹的一颗颗脑袋:“???”
“大女儿还是新任的商会会长呢,”立马有人这般指指点点,“连自己亲爹爹都不管,还当什么会长,德不配位,回家生孩子去吧。”
戚悦己握紧了拳头,被水图南拉住手腕。
那是帮老头老太,你生气了,他们说你年轻人开不起玩笑;你动手了,他们正好讹住你,无穷无尽地赔钱,以后有个头疼脑热也是找你赔钱;你要是过去同他们理论,那正好落入他们的圈套,让你陷入自我证明的怪圈。
水图南走到屋檐下,衝着略显空荡的院子,大声道:“水某好歹半个官身之人,若有人毫无证据污蔑诽谤,流言蜚语恶意中伤,我必和他去衙门分说个一清二楚!”
说完,转头对水德音:“三日后一百金给你送来,其它的我概不负责。”
听见这几句话,被奉老所伙计们劝回各自房间的老头们不乐意了,纷纷从屋里走出来,争先恐后质问水德音。
“一百金里有我的八千两吗?”
“可有我的二十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