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一枚炸弹爆炸,砖石乱飞,雨点一般砸了过来,鸣寒迅速卧倒。一辆车从后方冲了过来,司机磕了药,目光癫狂,恨不得撞死一切拦路虎。鸣寒往右边侧扑,连续翻滚,车轮卷起疾风,撞向另一边的游客。
鸣寒对着轮胎连开两枪,车轮在地上撕出刺耳尖叫,侧翻撞向电线杆。
一群人获救,但顷刻间,就被另一群人的子弹扫射。浓稠的脑浆闷声爆开,鲜血飞快被爆炸的浓烟吞没。车轮在尸体上碾过,尚且温热的肢体被绞碎,数量车相撞,油从油缸里嘀嗒落下,下一秒,掀起白色的冲击波。
子弹在眼前乱舞,如同被狂风吹得毫无章法的冰雨,鸣寒无暇再管街上的惨状,和周决等队友汇合,来到米安兰酒店门口,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从门中爆射的子弹!
街道已经成为屠宰场,求生本能让人们疯狂涌入两旁的建筑,但混乱的局面让人无法分清来的是不是死神,已经进入酒店的人、本就在酒店的人疯狂朝外面扫射,试图阻止其他人进去。
子弹从鸣寒脸侧擦过,十几人从他后面涌上来,一边开枪一边往里面挤,他被挤到一侧,酒店里机枪齐射,子弹撕开动脉,血箭在空中喷薄。
大门无法突破,鸣寒给周决打了个手势,绕到酒店另一侧,徒手攀登,从暂时无人的窗户爬了进去。
酒店里不比外面太平,枪声不断在耳边响起,淹没了撕心裂肺的嚎哭。鸣寒一边躲避子弹,一边摸索到一楼。韩渠在哪里?仓库里的血迹证明韩渠被转移不久,梁岳泽为了逃脱,肯定会选择最方便藏人的地方,花园?地下室?一楼的某个地方?
一楼的绝大部分人都挤在门口,将想要冲进来的人当做敌人,混战正在飞快消耗双方的子弹。鸣寒潜入一楼的无人区域,一番搜索,没有发现韩渠。
正当他打算进入花园时,脚下的地板突然传来剧震,耳膜仿佛被高压堵住,爆炸发生刹那间,火光从二楼开始膨胀,所有玻璃、吊灯被震得粉碎,尖锐的玻璃尖如同最锋利的暗器,刺向手握机枪的人们。血管爆裂,残肢带着血雾撞向墙壁,犹如有一头看不见的恶魔,用血和脑浆在这奢靡的酒店中临场作画。
鸣寒被巨大的冲击波甩出十米远,后背狠狠砸在雕塑上,喉咙涌起一股血腥。头脑在短暂的发木后清醒过来,听觉陡然变得清晰,枪声停下了,取而代之的是连续爆炸、建材如骨牌倒下的巨响。酒店里处处都是可燃物,爆炸将它们彻底引燃,整座酒店被火海淹没,气浪将人抛射出去,像一座怒吼的火山。
通讯彻底断绝,鸣寒和进入酒店的队友失联,更无法联系到游轮,倒塌的房屋将他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,暴怒的火焰仍在熊熊燃烧,前不久还庆幸挤入酒店的人被活生生烧成了亡魂,尚未进入酒店的人作鸟兽散,米安兰酒店周围顷刻间不见人影。
不会有人进来救援,鸣寒喘着气想。他费力地抓住上方支出的木头,靠着腰部力量挂了上去。空气中的氧气越来越少,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爆炸什么时候到来,鸣寒尽可能捂住口鼻,沿着还未被烧塌的路再次来到一楼。一楼至少被放置了三枚炸弹,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,梁岳泽的人设置炸弹和丢弃韩渠必然是同时进行,韩渠很可能就在附近。
通讯短暂恢复,传来的是李功盛的声音,“鸣警官!鸣寒!能听到吗?还活着吗?”
鸣寒说:“支援到了?”
“卢长官让我们来救幸存者!”李功盛急切地喊道:“米安兰的爆炸是最大的一次!你们赶紧出来!火根本灭不了,我们的人也进不去!”
最大的一次爆炸?鸣寒更加确定韩渠就在这里,梁岳泽要当着华国警察的面炸死韩渠,这是一把锥心之刃。鸣寒看向烈火深处,瞳仁里迸发出坚定的冷光,嚣张的火焰似乎也被冷却了一瞬,继而张开更残忍的爪牙。
“李哥,幸存者就拜托你了,我的任务还没完成。”鸣寒说完跃入火场,火焰从作战服上滚烫滚过,宛如两扇展开的翅膀。
李功盛一愣,焦急地喊道:“鸣寒!立即撤退!你们的人就算在里面也已经牺牲了!”
“带回韩渠是我们的任务。”这次回应李功盛的是周决,他喘得很厉害,散漫的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坚决,“就算他已经是一块焦炭,我们也要带他回去。”
李功盛讶然地望着火势越来越盛大的酒店,片刻后用国语大骂一声,然后喊道:“把活人都给我救出来!只要有一点气,就不能让他们死!”
火和崩塌的钢筋将酒店变成迷宫,鸣寒搜索无果,吸入太多废气导致头痛欲裂,忽然,逐渐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一条鲜明的血迹,像濒死之人最后的挣扎。
鸣寒陡然清醒,用力闭了闭眼睛,血迹变得清晰,向右边蔓延,消失在火中。
这里并未发生枪战,爆炸发生时,这个方位几乎没有人,谁会在这里受伤?从这里爬出去?
鸣寒向血迹的来处看去,那里已经坍塌了,根本进不去。鸣寒立即冲向火焰,双脚离地,护住头脸腾空翻越过去,落地后几个翻滚,扑灭了身上的余火。
血迹再次出现,这次是消失在一扇摇摇欲坠的门里。鸣寒一脚将门踹开,火舌几乎扑到了脸上。这是酒店西北方的半露天园林,茂盛的草木被付之一炬,火光比酒店中还要旺盛,显然也是经历了爆炸。地上的血迹不再明显,就像流逝到最后,已经变得越来越稀薄的生命。
鸣寒没有看到人,但血迹就指向这座园林,人不可能凭空消失。空中飞舞着灰烬,像是一场肮脏的大雪。鸣寒吐出浊气,视线不断调转,终于,他看见前方的泥土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,仔细一看,那居然是两根黢黑的手指!
心脏在这一刻被抓紧,他穿过流火,狂奔而去,近了,才看清那只从泥土中伸出的手正在挣扎,变形的手指拼命向上伸,好似暴雪中不肯死去的青草。
鸣寒立即抓住那只手,在被握住的一刻,手指僵住了,接着开始颤抖。鸣寒咬牙挖土,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坑中,是韩渠!
“韩队!”鸣寒大喊道:“坚持住!我们来了!”
韩渠被血封住的眼睛转向他,明明什么都没有看清楚,却弯起唇角,无声地笑了起来,然后整个人再无动静。
“韩队!再挺一挺!我马上带你出去!”鸣寒一边疯狂挖土一边在无线电中喊周决,几分钟后,周决和队友穿过火线狂奔而来,一看韩渠这几乎断绝声息的样子,周决克制不住地抬手抹泪。
“我叫你来是让你来哭丧?”鸣寒大喊道。
“我知道!”周决连忙铲土,一边铲一边哭。
坑有半人高,不知是挖来干嘛的,所幸掩埋住韩渠的泥土并不是人为填进去,而是被爆炸掀起,韩渠大概率是在爆炸之前就爬到了附近,掉了进去,爆炸发生时,泥土草木铺天盖地被抛到空中,落下时将他覆盖。
这些泥土很容易挖,几人只花了半分钟就将韩渠挖了出来。周决眼泪还没止住,鸣寒确认韩渠还有呼吸和心跳,和周决一起将人抬了起来。就在一行人想要原路返回时,灰色的烟雾从酒店底部升起,爆炸的气浪再一次以酒店为圆心荡开。鸣寒和周决动作一致地护住韩渠,碎裂的玻璃、断开的钢筋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他们后背。
这通震荡过去之后,酒店大半坍塌,处处大火,离开的路被彻底截断。
必须马上离开,将韩渠送到游轮上,否则机动小组带回国的可能真会是一具尸体。鸣寒望向火海,神色越发凝重,他们也许能够从火海中劈开一条通路,但时间不等人。从园林方向离开呢?也不行,这边的火势更大,出路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