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席言揭开他头上的外套,就像揭开了新娘的盖头,见他脸带羞怯,不由手一顿,又在对方抬眼看过来的时候恢复温和的表象。
&esp;&esp;“言哥。”一路跑来的陆阳看着这一切,适时开口,“诊疗室在旁边,我扶萧哥过去吧。”
&esp;&esp;没等席言回答,他便率先扶起萧宿,大概是动作有些粗暴,引得萧宿痛嘶了一声。
&esp;&esp;陆阳面色一僵,觑了一眼席言脸色,这才和缓了声音说道:“那言哥我就先过去了,你去找医生来。”
&esp;&esp;席言挑了下眉,“好。”
&esp;&esp;陆阳扶着萧宿往诊疗室走,气氛很是沉凝。
&esp;&esp;等到觉得席言看不到了,萧宿忽然开口问道:“你不高兴?”
&esp;&esp;陆阳一愣,还没说话,就见萧宿转过头来看着他,下巴微抬,神情倨傲,“他是我的丈夫,你有什么资格不高兴?”
&esp;&esp;好像丈夫这个词是种莫大的荣耀,他的脸上显现出自少年意气风发时期后便罕见的得意。
&esp;&esp;“阿阳,”他嘴角上扬,轻声说道:“这段时间,谢谢你帮我照顾我的丈夫了。”
&esp;&esp;他刻意在“我的”两个字上加重语气,陆阳的手忽的攥紧,又听见他说以后不需要陆阳再送席言回家,因为他会亲自开车接送;以后不需要他在厨房打下手,因为不会的萧宿都可以学。
&esp;&esp;萧宿说了很多,仿佛要从陆阳手里接管席言的人生,陆阳忍着怒气,心底的嫉妒在发芽。
&esp;&esp;他知道这样不对,但情感和理智在打架,打得他脑子里安静不下来,转着各种或阴暗或理性的想法。
&esp;&esp;他并不伶牙俐齿,说不出什么太有攻击性的话,憋了半天,也只憋出一句,“你觉得等他见到你这副样子,还会喜欢吗?”
&esp;&esp;萧宿眼皮一跳,反问道:“他有多喜欢我,你不知道?”
&esp;&esp;这话说出来,其实连他自己都不自信,只是当着陆阳的面,他不能有丝毫露怯。
&esp;&esp;陆阳不说话了,萧宿便自觉自己战胜了对方,一脸志得意满。
&esp;&esp;“弟弟,该是你的才是你的,不是你的,你永远都别想着抢。”
&esp;&esp;不管是萧家继承人的位置,还是席言,都是如此。
&esp;&esp;陆阳眼神阴郁,某个念头再次占了上风。
&esp;&esp;校医室面积挺大,分成几个区域,席言找到了医生,让他去诊疗室,自己却并没有回去。
&esp;&esp;他侧眼看去,许然正躺在靠窗的那张病床上。
&esp;&esp;窗外阳光正好,柔和的光线正照在他苍白到有些透明的侧脸上,窗帘是淡蓝色,风吹帘动,一副安谧景象。
&esp;&esp;听见脚步声,许然睫毛微颤,慢慢睁开了眼睛。
&esp;&esp;看见站在面前的男人时,他还恍惚觉得自己在做一场美梦,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。
&esp;&esp;“席老师,你来看我了?”
&esp;&esp;男人站了一会儿,从许然的角度看去,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过于冷漠。
&esp;&esp;不过很快,他眼中的冷意便如冰霜化去,“嗯,你生病了?”
&esp;&esp;许然脸色赧然。
&esp;&esp;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去上课,没日没夜的打工,最多的时候一天打六份工,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。
&esp;&esp;其实早在前几天,他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了,老是头晕,有时候站着站着就眼前发黑。
&esp;&esp;一起打工的人也劝他要好好休息,但是许然还是拒绝了,撑着身体赶往下一个打工的地点。
&esp;&esp;终于在今天支撑不住,倒在了学校里,被人看到送进了校医室,输了几瓶葡萄糖后,他缓了过来。
&esp;&esp;“席老师。”他脑子还不太清醒,仍觉得自己在梦里。
&esp;&esp;梦会放大一个人的欲/望,然而许然不管有多大胆、多想靠近,到最后,他也只敢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,轻轻捏住了席言的小指指尖。
&esp;&esp;“席老师,席老师……”
&esp;&esp;他一声声念着,手指不敢用力,怕轻易就捏碎了这一个美梦。也不肯松开,缠人得很。
&esp;&esp;席言倾身向前,“怎么了?”
&esp;&esp;“席老师。”他又叫了一声,笑得有些傻,“我给你选的礼物,已经快把钱凑齐了,你收下好不好?”
&esp;&esp;他声音拖得很长,声调也低,听上去像极了撒娇。
&esp;&esp;许然旁边的床铺微微塌陷,席言坐到了他旁边,低下头看他。
&esp;&esp;“所以你拼命打工,是为了送我礼物?”
&esp;&esp;许然没说话,傻笑了一下。
&esp;&esp;席言又问,“你喜欢我?”
&esp;&esp;“不是,”许然这回却摇了摇头,眼中染上暗色,“不是喜欢……不只是喜欢。”
&esp;&esp;喜欢这个词太浅薄,太不够分量。
&esp;&esp;他看着俯下身、与自己四目相对的席言的眼睛,“席老师,我真希望有一天,我能站在你的身边。”
&esp;&esp;他既卑微又自大,既怯懦又无畏,矛盾至极,像极了他对席言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。
&esp;&esp;席言手撑着床往后退开,“是吗?我知道了。”
&esp;&esp;许然试图去拉他的衣角,席言却已经站了起来,手覆在他眼睛上,声音轻柔。
&esp;&esp;“好了,睡吧。”
&esp;&esp;“嗯。”许然的手慢慢垂了下去,他的身体、他的意志全都服从席言的命令,就连潜意识都升不起一点反抗。
&esp;&esp;等感觉到手下的眼皮不再眨动,席言放开了手。许然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,仿佛童话里等待被吻醒的沉睡公主。
&esp;&esp;人果然是很奇怪的动物。
&esp;&esp;这个拼命打工只为了送他一件礼物的人,在原主声名狼藉成为众矢之的时竟然也曾一言不发。